那一天,在办公室,张威突然听到母猪说:“我觉得自己没有了生活。”这句话让他一震,惊起一层鸡皮疙瘩。张威绝没有想到,好强、不服输、总是干劲十足的母猪会说出这句话。而这份感受,竟与自己如此相同。
这相同是由每天中午永远不定点吃就的午饭、晚上做不完的方案以及在广深之间打着“飞的”,当天往返之类的节奏构成的。这相同也是有他们的角色决定的,他们都是单位的骨干。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有无以计数的事情等着做。
“你看单位的小姑娘,天天有时间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下班后不是上那儿玩就是去这儿吃。我的生活里还剩下些什么?!”聚会,推掉。电影、书籍、搁置。年假,作废。而在每一个24小时里,减掉不充分的睡眠,减掉给孩子和家人所尽的少得不能再少的义务,余下时间就只有工作。这几近无边的责任与付出,最终积累成一种情绪:不快乐!
都是“都市苦命人”
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这样的不快乐!他们戏谑地称自己为“都市苦命人”。这苦命包括:贷款买了大房子没时间享受;办了健身卡没时间锻炼;忍着身体的不适没时间上医院;有漂亮的整体橱柜却大部分时间在餐馆里面胡吃海塞些油腻腻的饭菜。工作像大雾一样弥漫在我们的生活中,稍无警觉,就变成了全部。具体可见的是时间的缺失,隐形的却是另外一些东西。
25岁的蒋竹,刚刚拿下一旦漂亮的销售定单,同事们都对她刮目相看。但这兴奋,和此前长达3个月的焦虑相比,极其短暂。“有多少次,我都陷在彻底的绝望里,带着一定要放弃的念头上床,又在第二天起床时,再给自己打一口气。但是我付出的是什么呢?”蒋竹付出的,甚至无法与他人道出。那是镜子里失去女性润泽的脸;是一个人拖着疲惫的双腿打开黑暗房间时的寂寞;是每天早起匆匆喝完中药出发、晚上再喝完中药上床的机械。
“我怀疑自己的生活。这是无趣、枯燥、没有温度的生活。”蒋竹甚至认为,那些挣到的钱,在无人分享快乐或分担痛苦的状态里,毫无意义。心理学认为,人最深层、最重要的情感诉求就是亲密关系,没有它,工作取得再高成就,也无法让自己真正踏实、安定下来。遗憾的是,“我想建立亲密关系,但太麻烦了。”它甚至比在职场上的竞技还难。为了逃避这无法面对的孤独,为了自我价值感的满足,我们像上瘾一样,愈发将更多的精力投注在职场上。
不被接受的“空”和“闲”
“中国夫妇两人都得上班,所以他们没有时间做饭。当晚上他们筋疲力竭回家时,在倒在床上睡觉前最高效的做饭方法就是加热速冻饺子。”英国《泰晤士报》在报道投资者对速冻食品行业充满兴趣时如是说。这是黑色幽默,表达的正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现实。在如此高速的经济发展中,每个人都认同一件事:不拼命,就被抛弃。但正是如此,职业不仅侵犯着我们的生活,更侵犯着我们的生命。这样说并非危言耸听。
比这个说法更残酷的是一桩桩被称作“过劳死”的命案,以及一个个没有被称作“过劳死”却被病魔夺走生命的年轻人。年初,我们已经看到34岁就告别世间的时尚杂志编辑、博客名人原晓娟。现在,湖南卫视的汪涵,这个因幽默而受人喜爱的主持人,消失在大家视野里近两个多月,又出现了。他因为过度劳累,得了肝病。一个累成这样的人,却还在为躲不过去的公众期待、看似不可或缺、很有意义的工作而拼命。他的行为,和那时术后休养中还坚持写博客、接受各种采访的原晓娟有什么区别?
身体已经不得不用停下来、不配合的方式给我们警告了,为什么我们依然认为“闲”和“空”的状态,是那么的不能接受、没有价值感?是谁把这样的观念凌驾于生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