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小小的。然而,当你向她走近,你会听见 “啪”的一声,似乎心头有个沉甸甸的行李,在顷刻间放下。同时你会有股冲动,你很想去拥抱眼前这个人,想将你所有的委屈,和着鼻涕眼泪,一股脑儿投抹在她身上。
当然,你还是克制住自己,只是上前握住她的手,不断重复两个字:真好,真好。
这个世界,没有一种力量,会比爱和温柔更强大。而拥有这种力量的,往往是些瘦小的身体。她们就像一颗颗温暖的原子,在特定时空里爆炸,令整个宇宙,瞬间陷入美妙的眩晕——如果你用心,你一定能感觉得到。
原子是怎样炼成的
痛苦是涅磐的朋友。可惜,没有几个人会主动和痛苦握手言和。人世间,几乎所有的发明,都是为了迎合人类趋乐避苦的天性。
“当时可能没有意识到,当穿越过来才发现,这些都是礼物,只是它以特别的形式出现。”提起曾经三次和死神擦肩的经历,她说,真心的充满赏激。那神情似乎在鼓励你,使你也想试试这暴风雨的滋味。可是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接受这种严酷的形式。就像潘多拉的礼盒,虽然最深处藏着宝贵的希望,但因为疾病和苦痛太使她惊惶,迫不及待,潘多拉就盖上盒子,而放弃这难得的珍宝。
那一年她才22岁。
一个特殊的间隔年。以病友的身份,在医院里和一些绝症病人一起度过。“你这不是绝症,但比绝症还麻烦。”主治医生对她说。胸膜炎转移至胸壁,加上强烈的耐药性,使几乎所有医护人员都束手无策。因为各种风险,连手术也一拖再拖。
病友们都在和死神搏斗,有的奄奄一息,有的斗志昂扬。小叶住隔壁,病魔并未完全吞噬她的美丽,但心头的悲痛,却时时在啃啮她——她胸壁上有个巨大的伤口,迟迟不肯愈合,暴露在面前,像一个凄凉而贪婪的黑洞,使人不敢靠近,加之有传染性,小叶就这样,慢慢地被其他病友隔离开了,甚至也不再有家人来探望。整日陪伴她的,只有身体的病痛和心头的哀伤。
然后她来了,她静静地坐在小叶身边,听完这个美丽女病人痛苦的倾诉,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培植小叶心头残存不多的希望。她看上去多么小呀,至少比小叶小多了。个子小小的,眼睛又太大了,里面几乎透露出一股天真的孩子气。但这样的她,就是令小叶感觉到安心,仿佛几年间所有的委屈,都在这双如水的大眼睛里得到洗涤。当她坐在小叶身边,小叶就觉得到家了——这些年,小叶都在医院度过。离家太久,丈夫和女儿早已不为她守候,似乎将她忘记了,就连自己的妈妈,这两年也不再露面。
小叶最终还是离开了。“那天很早。我听见护士喊,小叶没了小叶没了。我赶紧起床,看到她躺在车上,全身被一张大白单子盖着,孤单地放在走道里。医生给她家人打电话,家人只说一句,交由医院处理。”
“我成了那个最幸运的人,能陪伴她最后一程,祈祷她安息。”
小叶离开了,她的磨练才开始。在手术一再拖延后,她主动找到医生,要求手术。医生望着她,严肃地说:你要想好。这几个字听上去好沉重,但她知道,她必须为自己做主。“手术台上那一刻,我的心非常安定。医生们倒很忐忑,因为手术非常复杂,他们心里也不太有底。我就试着打趣,让他们放松心情。”
她闯过了死亡之谷。尽管后来又遭受耐药的考验,不得不接受化疗。她拉开刘海,露出一块黑斑说:“化疗后我这儿留下了很重的黑印子,我弟弟有点不习惯。我打趣说,你看我这是不是有点像天眼?我开天眼了。”
“一出校门就让我经历这些,这种安排其实很有意义,它让我不用匆忙进入职场,而是直接面对生死,从而探索工作的价值和意义。在医院里我就特别感觉到,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有意义地活着。”
怎么能更有意义地活着?
这个问题一直跟随着她,直到“林紫”的诞生。